听到朱榑训斥朱标,春和宫的老太监愤然看过来,刘九死死抱住朱榑的大腿,哭嚎说道:“殿下……他才是太子啊!”
朱榑并没有停下来,继续说道:“若真没有人才,那就开办社学和县学。”
“七弟,你说得对,我应该在父皇面前坚定一些!”
朱标从木然中回过神。
朱榑点头:“父皇最想看到的,是兄长拥有治理天下的才能,没有比这个更让他高兴的了。”
“七弟,你才学已不下于我。”
“兄长也不错啊。”
朱榑把春和宫的糕点全部打包,然后离开了,等到他离开后,朱标命人去把乐韶凤请来。
上次朱榑在大学堂的答辩,朱元璋十分满意,嘉奖乐韶凤辅佐朱标。
乐韶凤为大明的教育做出突出贡献,先前元朝统治,导致各地方有很多蛮音,他编成了洪武正韵,统一大明的官话。
朱标召他来,主要是想议政。
官员各司其职,如果没有许可,不能僭越,比如侍讲和编修,好好教导诸王就成了,你不是言官,就不能胡乱发表意见,除非脑袋想换个脖子。
乐韶凤得到朱元璋许可,他是可以议政的。
“县学和社学是获取朝廷取仕的根本,臣私以为,与科举一起推行乃是良策,可是,陛下已经下旨,今年不举办科试。”
“这不成问题,乐学士若也觉得好,我去禀报父皇!”
空印处死了一批官员,大明开国之初,又是人才紧俏的时候,这个弊端很快就显现出来,朝廷各部传上来的疏奏,越来越少,原因是地方没有官员。
朱标一通分析后,越来越觉得朱榑说的有道理。
离开春和宫前,朱标转身看向宫里的太监,眼神满是警告:“今日七弟训斥我的事,谁也不许和父皇说!”
小太监们知道,此事若让陛下知道,定会训斥齐王,藐视东宫礼法。
明初科举中断,还有一个原因。
朱元璋规定了户籍,你爹干啥你干啥,你干啥你儿子干啥,安排得明明白白,行,那还考科举干啥?
乖乖等着子承父业吧。
这样的户籍限制,形成阶层固化,跃迁的可能微乎其微。
若想逃役,朱元璋也准备了后手,大力推行大诰,告诉每一个人,避役是流放杀头,被抓的时候,可别怪我没说。
天下人都关注科举,起初没被定为军户匠户阴阳户的人,户籍限制让他们不可能成为监生,只有科举中榜才能改变命运。
当官真的好吗?
如果说不好,官员私算损耗,导致的高赋税,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,若说好,空印就能把人吓怕了。
就算如此,当官,自古以来就是百姓印在灵魂里的。
朱榑走回自己的小院,等待朱标的消息。
不过,人才培养的政策,放在哪个朝代,都是越早越好。
朱标已来到奉天殿,见朱元璋。
“开国之初,父皇命人举荐天下贤能,如今全被处死,就算还有贤能的人,名声也远不如之前,和焚林而猎有什么不同。
“今年不推行恩科,难道十年之后就会人才冒出来吗?
“儿臣觉得不仅要推行科举,还要在地方举办县学和社学,家家有弦颂之声,百姓有青云之志,圣人的道理能够在百姓中盛行,才是盛世啊!”
朱元璋抬起头,深邃地目光凝视朱标,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可以守成,却缺乏开疆拓土的魄力。
“谁跟你说的?”
朱标担心这样的反驳,迁怒到朱榑头上,只是静静地看着朱元璋。
王本没有谋略,乐韶凤没有这样的胆子,桂彦良没有这样的眼光……朱元璋转念之间,就排除了辅佐朱标的三个人,他大手搭在朱标的肩膀上:
“你以为天下,会有咱不知道的事?”
朱标想了想,低下头:“是七弟。”
朱元璋失了一下神,神态可以看出他的猜测中并没有这个选项,自幼与父兄长大,他十分重视亲情。
所以,第一反应是这个贪玩的儿子,在辅佐太子。
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。
这是朱元璋第三次夸赞朱榑,朱榑刚出生,就咿呀咿呀的叫个不停,朱元璋听说后夸赞这孩子聪慧,那是第一次。
朱元璋神色肃穆,转头看向一个大臣。
“李善长致仕,咱左近已经没有贤能了,你觉得如何?”
站在面前的,是文官之首胡惟庸,一双眸子宛若平静无波的古井,“此举是王政之本,是善政,也是弊政。”
“惟庸,说说你的建言。”
“空印刚过,政策推行,地方官员害怕陛下,必定会严格执行,把百姓抓去让他们交钱入学,以完成政令,成为官吏剥削百姓的手段,可百姓只会认定是皇帝让官员干的。”
“这些狗官!”
“县学和社学的确是朝廷获得人才的根本,也是稳固大明社稷的基石,臣认为,要举办科举,县学和社学也要办,秀才童生去担任讲师,免三年赋税,百姓子弟免取学费。”
轻视是源于无知。
朱元璋早年不把圣人放在眼里,这些年学到的越来越多,他也愈发感受到经传典籍的作用。
等胡惟庸退下后,朱元璋随即递给毛骧一个眼神,出宫。
朱榑打算先告诉刘伯温,免得有自己考虑不周的地方,他来到应天府江宁县外的一块野地,被发放此处屯田的,有五百余囚犯。
刘基就是其中一个。
江宁县的天空,艳阳骄骄,站一会儿就会汗流浃背。
在两个检校身旁,有个戴着斗笠、手握着锄头的人,他穿着青袍,乍看之下,像是采菊东篱下的隐士。
“齐王,刘基是囚犯,恐怕不能见。”
两个检校也认得朱榑。
“呵,本王说几句话就走。”
“刘基每日要耕种一亩地,片刻不能耽搁,齐王不要为难卑职了。”
朱榑把锄头丢给一旁的刘九,刘久有些战战兢兢地捡起来,脸色快要哭出来了,“殿下,刘伯温可是陛下钦点的犯人……”
朱榑轻踹一脚他的屁股:“这是本王吩咐你做的,就算父皇要责罚,也是责罚本王,还敢跟本王讨价还价,快点!”
又看向两个检校,说道:“快点让开!”
两个检校相视一眼,神态开始犹豫。
不过,朱榑想了想,从刘九身上借来二两银子,就算是在宫里,办差事都是要打点的,他准备,无论如何,也要拉两个检校下水。
一来不想让朱元璋知道谈话内容;二来对刘基好点;三来以后可能要常来的。
指望俸禄,就喝西北风吧,没人会拒绝送上门的银子,况且还是一两。
但,检校惧怕朱元璋,不收。
“这是赏赐!”
朱榑塞到他们手中,便推开二人,走了过去,两个检校将银两握在手心,左右看了一眼。
这一幕,被刘基看在眼里,他走到简陋不堪的茅棚前,茅棚是朱元璋命人盖的,别的囚犯会押回大牢,他不会,还有茶水供应。
朱榑拿出春和宫的点心,倒了一杯茶,抓紧时间问道:
“先生,如今天下,推行科举和社学会如何?”
“国之首务。”
“父皇不设科举,我将推行科举和社学的利弊告诉兄长,兄长并没有反驳我的建议,他去劝诫了父皇。”
“那齐王现在应该立即离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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